咬一口崴崴酥

她在第一次撞見他便愛上他了。　
他搬了進來宅院裡的西房，帶上了出脫的品味和燈光酒色，以一個作家的姿態闖入了她的眼界，帶走了她的一生。 
她傲嬌地窺探、卑微地等待，看著往來於他家門的權貴與女色，她就著窗台，把自己埋入他的人生，等著哪天他的一瞥。
一日，她幫著他的管家收被子，進入了他的房間，看著書櫃裡多少精裝書籍和洋派傢俱、瓷偶，她聞著他房間的味道，這是她第一次和她的愛人這麼近，在她傲倨又矜持的少年裡，她寧願就著窗台看他，一堂之隔，也是望穿秋水的遙遠。　
而後，因為媽媽要改嫁而搬離現居宅院，她於離開前，夜半溜進庭院等他至夜深，見他摟著女子回來，她還是不曾被他看見，隔日她和媽媽移居他鄉。 　 　 
　　

幾年後，她考上北平女子師範，她終於回到了他所在的城市，回去看他們曾經對門的住宅，一心一意等著再遇見他，幾次在街坊的錯肩，她也長成足夠吸引他的婀娜窈窕，在一次街頭遊行的紛亂裡，他拉著她跑上出版社的走廊避亂，他們有了真實的接觸，初萌芽的曖昧、小鹿亂撞的試探與興奮，他們接吻，她跟著他回家，回到她以往熟悉的宅院，她終於走進他屋裡，走到他身邊，成為棲居於他柔情裡的愛人。 　
　
他是為她神迷情往的，看著她似曾相似卻無從想起，他愛著和她一起揮霍的日子，騎車載她兜轉，夜裡擁她入懷，給她俯拾可得的幸福感，她走進宅院時，看著以往幫忙收拾過被子的他的管家，他們面對無聲卻是千言萬語，她進出著他的宅院和他共度日升月落，直至有日他因時局混亂而外出出差數日，承諾著回來便去找她，臨離開前，他給了她一朵白玫瑰，她舉著那朵玫瑰像是舉著誓言，而他就此走出她那段青春，他再回來時沒找過她，仿若不曾相遇，而她也只是等待，直到她發現她懷孕了，於是遠走山東，最後因戰爭混亂而逃至四川產下一子。 　 　 
　　　 
　
她傾盡所有要給她的孩子如同他般高貴的生活，她和許多富商與軍權者往來，以維持生活水平，提供給她兒子優渥生活，她要兒子和他一樣養尊處優，兒子便是她唯一能擁有的他了，完全屬於她的他。
在幾年後，彼此的社交圈在戰亂時局後重疊，他們開始不斷地相遇在相同的社交圈，他卻依舊沒認出她，他身邊依舊多少女子環繞，他也在注意到她後，開始挑逗追求她，如同相吸的磁石，她自然無法抵禦他的追求，她隨他回家，外頭大雪紛飛，他們在窗裡相對著喝著一碗熱湯，多麼熟悉與美好的時刻，她和他共度了一夜，在他家裡看見她每年於他生日時送他的白玫瑰，他不曉得這些年來沒有署名的白玫瑰是她送的，就像他從沒認出她。　
　　　　　 
她在離開時向他要了一朵，他主動替她別在她的髮際，他的溫柔依舊，陌生依舊，以為她不過是社交圈裡的鶯燕，臨離開前塞了嫖資給她，她走出門廊，遇見他的管家，管家滿臉驚訝，她把錢塞回給管家，她曉得連管家都認得她，從她的13歲、19歲至今的三次出現，她次次回到了他的生活卻悄無聲息。 　 　 
　　　　
過了幾年，她的孩子患病過世，她的人生成了他手裡的長信，她不過是他生命裡陌生的身影。
　　　
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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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靜蕾自導自演的 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 是出自Stefan Zweig的小說，片中描述一位少女自遇見作家的第一眼便愛上他，此後一生三次與他的相逢便是她一輩子的事，用一輩子活成一個愛著他的人，多麼堅定與任性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
全片使用倒敘法，用女子的旁白演述著她遇見作家後的一生，故事說得輕描淡寫，像是誰的回憶錄，但卻是多個人的觀感，她連回憶錄都在愛著他，對於她所受的煎熬和異鄉生子的苦痛都不著墨半點，而那些有他的快樂像是被刻意放大，即便整部片對於情感的描寫是如此含蓄低調，奔放的情感卻像望眼欲穿，把觀影者的情緒細細密密地縫進她的心思。
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
　－ 我寧願獨自承擔所有後果，也不願意變成你的負擔。我希望自己是你所有女人當中獨一無二的。我希望，每當你想起我的時候，心中只有柔情和感激。
　　　 
她的一生是遇見他後才開始的，自此便同蔓延的藤蔓般綑縛住她，自她的等待、她再回到北平都是為了走近他，即便她本來就知道他貪歡又不能負責的本性，卻不覺得是飛蛾撲火，在她發現懷孕後也不願給他任何困擾，她只要他想起她時是愉悅無憂的模樣，如此不問回應的愛是一種多麼令人絕望的事，於她卻是傾盡所有的追求。
　　　
　　　
　－ 我知道，許多女人對你這個寵慣了的人常常說這句話。但是我相信，沒有一個女人像我這樣盲目地、忘我地愛過你。我對你永遠忠貞不渝，因為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裡悄悄所懷的愛情，因為這種愛情如此希望渺茫、曲意逢迎、卑躬屈節、低聲下氣、熱情奔放，它與成年婦女那種欲火中燒的、本能的挑逗性的愛情并不一樣。
　　
　　　　　
在劇中的時代背景裡，常有的交往變成過於侷限，在愛情裡衡量彼此的付出，用道德與常理的枷鎖去束縛，而這些權衡下的愛怎麼不就是彼此較量呢？　那些用關係與社會去套牢的彼此以後會長成什麼模樣呢？　光是想起這些都令人覺得可怕，反倒她的執著卻使人於心不忍，她是如此驕矜，你卻無法以任何話來否定，就像你無法否定煙花燦爛的時候，即便如此短暫卻也如此真實動人。
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
　－ 我實在無法忍受，在黑暗中和你那麼貼近，卻必須像陌生人一樣疏離。
　　　　
整部片近乎病態的愛戀卻沒有令人感到窒息，她那樣不動聲色，不要求也不妥協，她按著心裡願意的去，從不要求著他，這樣一意孤行的付出令人不可思議，所有毫無信息的時光都寄託在日後的或許，而他們的三次重逢都是她求之欲得的禮物，她沒被任何束縛所喝止，她就是奔著他去了，就算他未曾記得也好，他的安好便是她的晴天。
即便她的信始終並無任何指責，卻也挑起他內心的愧疚，同他的溫柔和善忘。
　　　
　　　
這部片看完的時候並沒有時間寫點什麼，而後一寫劇情記敘就逾三千字，想著這樣太消磨閱讀者的耐心，卻總無法克制自己越寫越長的壞毛病，今日刪刪減減，越來越無法寫了，或許是不該這時候寫吧，即便我看這片也是奔著姜文而去的，且以徐靜蕾的一次自導自演來說確實令人驚艷，不落俗套也不繁瑣，色調和劇情都很合適，溫溫緩緩卻也暗潮洶湧，令人想念。
　　
　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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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i qui, toute une vie, ne me suis pas fatiguée de t'aimer.
　
　
#電影筆記 #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 #徐靜蕾 #姜文